试谈摄影新潮中的“自我表现”与“观念更新”
山东摄影工作通讯
中国摄影家协会山东分会编
一九八七年第三期总第四十二期
随着改革开放浪潮的兴起,现代派新潮犹如一个强大的冲击波,开始向影坛撞击、渗透。人们勇于开拓新领域、寻求新观念,敢于向传统文艺的模式发起挑战,这是一种繁荣发展的兴旺标志,是一种历史的进步。
随着这股热流,自己也想做一些努力和探索,并尽力地多接触学习一些现代派文学、美术方面的理论和作品,努力更新自己的旧观念,解放自己的思想,紧跟时代的“潮流”,免得守旧落伍。开始感到很新鲜,似乎想来个脱胎换骨,而重新走一条“自我表现”的新路,也曾为此而激动振奋,但忙了好一阵子仍觉得茫然若失、无所适从。记得有一次我看了一位青年朋友表现“自我”的作品,看不懂,也不理解,就请他讲讲,他只是说:“你怎么理解都行,我所要表达的东西都在里面,都看的很明白那就不叫艺术了,这就是我的‘自我’”。我愕然了:这就是现代艺术么?这就是“自我表现”吗?后来在有关论著中找到了注脚:“现代主义反对现实主义再现客观真实的主张,把主观世界作为自己的表现对象。它表现的不是这个世界显示出来的面貌,而是人对于世界、对于种种现象的主观感受,或者说客观世界在人的主观里的变形”。“完全把作者主观体验交给读者去猜,在现代主义看来,客观世界的本来面目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作者主观体验或者感应的表现。”从艺术表现方面来说,“现代派的艺术都强调表现作者本能的、主观的感受,即所谓‘自我表现’”。过去艺术作品中“公式化”、“概念化”的桎梏早已被打碎。在作品中渗透作者的主观意念无可厚非,我赞成表现“自我”,没有自我的作品是没有生命力的。但是,“自我表现”必须是艺术家真实的内心反映,而不应该是用一种捉摸不定的表面形式掩盖着的“自我”。真正有价值的艺术首先应当是艺术家个人基于对社会、对人生所持的态度以及自己真实的生活体验的一种内在情感的形式表现。追求那些真实的自我表现的目的,是为了告诉人们被生活表面掩盖着的真实,从而使人看到自己的存在,同时得到生活的力量、人生的启迪,这样的作品不管它的形式是具象的、还是抽象的,都是具有生命力和真正社会价值的。坦率地说,现在有一种倾向,就是片面强调“自我表现”和形式因素的独立性,而忽略对现实生活的反映,利用日新月异的器材优势夸张变形失度,随心所欲地猎奇一些光怪陆离甚至连自己也看不懂的东西,似乎进行着一种更为“纯粹”的自我表现,但观众只能看到一个形式的躯壳,似乎形式越“怪”、越“奇”就越现代越新,有人讽刺说:“现在看不懂的作品就是好作品。”对于这样的“自我表现”,观众象猜宫谜,百思不解,不知所然,实际上并不是自我表现,而是又重蹈形式主义的覆辙。过去不敢表现自我,而今天又用一种新的形式去掩盖真实的自我,连同行们都无所顿悟的作品,观众自然是更会感到陌生、茫然。为社会、为人民服务的作品,却不能被社会、被人民理解,岂不是艺术家的悲剧?!托尔斯泰曾说过:“反常的艺术可能是人民所不理解的,但是好的艺术永远是所有的人都能理解的”(《论艺术》)。要知道一代新的审美观念的形成,绝非艺术家单方面的创造,而是与欣赏者的认识活动同步发展的结果。搞艺术不能赶时髦,华而不实的作品必然短命。艺术的新观念犹如生活中的新观念,不是一哄而起就能产生的,它需要一定的物质和精神基础,更不能要求大家都去完全按照一种“新”的模式和概念,像共同遵守某种法规一样去创造。个人的新创造必须是以个人从现实生活和精神生活中得来的真实感受为基础的,如若没有这个基础,那只能是搬弄和游戏,不是诚实的艺术,更不等于新创造。对于艺术应当抱有一种真诚的态度,路子要一步一步老老实实地走。我不愿按照某种观念去生活、去创作,我不喜欢任何各种观念框架。艺术创造应该是一种纯粹个人的精神创造活动。每个人的生活经历、际遇不同,体验、追求不同,因而创作的起点与归宿并不见得合乎潮流,不管旧潮流还是新潮流,一旦符合潮流,也就失去了个性。实际上并不存在共同思想纲领或艺术倾向,按统一的观念、纲领去办一件事就成了政治而不是艺术,这样只能会重新陷入另一种新的模式而又重蹈概念化、公式化的覆辙。我认为创作只能凭自己对生活的真实感受,而不是为某种观念去创作,迫使思想从属观念是不正确的,在这里思想不是作为名词而是作为动词理解的,思想本身就已经包容了各种观念。思想作为动词应该是时代的,如果形成某种观念,则已是历史的事情了。是思想创造艺术,而不是观念框架艺术。
我国社会正处在一个大变革时期,我国的文学艺术也正处在一个艰难的探索阶段,各种新的思潮、观念、流派不断涌现,在这种新的艺术思潮面前,我们必需头脑冷静,创新绝不能单凭勇气和热情,艺术探索不能象喊口号那样痛快轻松。在新浪潮面前既不被传统所束缚,亦不为新潮而左右,既不仰仗别人的鼻息,也不盲从流行的观点。艺术劳动是一项艰苦奋斗的过程,创造的成功不是靠题材、主题思想、新观念或技艺等某一种因素所决定,它是作者在长期社会实践和艺术实践中,不断加强艺术修养、提高自身素质、强化审美意识、付诸艰苦劳动的结果。
真正的艺术家就应该象大漠中的骆驼,一步一艰辛,在茫茫的艺术旷野里独辟蹊径,努力寻找真正属于自己的那一条路,在这里没有现成的公式,没有相同的答案,也不需要统一的观念,唯一相同的那就是用自己的心灵到火热的现实生活中去创作出反映时代精神的好作品。